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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美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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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寧雖越來越看不慣徐秀秀的所作所為,越來越不喜她這個人,可見她猝然摔倒,本能的就要上前攙扶。

一只手臂橫在她前面。

卻是萬榮。

萬榮和趙湘都註意到紀錢錢伸腳故意踩住徐秀秀衣服後襟的情景。

朝難得動氣的紀錢錢覷了眼,都沒有動。

萬葭因為徐秀秀剛剛砸了自家弟弟一頭臉雪的事尚存不滿,立在原地默默地看著徐秀秀狼狽地趴在雪地上,也沒有動。

徐秀秀素來不很看得上萬家三房,對萬卿就不甚和氣。

萬卿也是有知覺的。

再加萬寧、萬葭等人都立在一邊沒有動作,她也不可能出這個頭。

就和眾人一樣,乍逢徐秀秀撲倒,幹巴巴地喊了聲“徐姐姐”,也就沒有別的動作了。

一群婢女們,或立在各自的主子身後,或參差地團團立在一邊。

看徐秀秀臉埋在雪裏,姿勢不雅地趴在雪地上,而自家主子又沒有任何動作。

她們又不好笑,又不好上前,又不好一直盯著看,都低垂著頭,裝木樁。

至於萬聿,向來鮮有意外能驚到他。

即使乍遇一個妙齡美艷的少女猝然匍匐地上,也只是眼底微微地閃過一絲異色後,很快就恢覆如常。

徐秀秀的兩個丫頭,完全被突然的變故驚到了。

呆呆地望著趴在地上的徐秀秀,一時忘了所有的反應。

眾目睽睽之下,在心上人面前摔了個狗啃泥,徐秀秀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
她擡起沾滿白雪的臉,嗚嗚地叫了兩聲“三哥哥”,言語不清。

萬聿也不知是沒聽到還是別的緣故,只是靜靜地看著她,沒有別的動作。

紀錢錢一副驚魂未定的緊張模樣,喚了聲“徐姐姐”,手忙腳亂地就要過去攙扶。

腳下卻一個趔趄,身子朝徐秀秀的頭部跌了去。

徐秀秀悶哼一聲,剛擡起的臉又被紀錢錢的身子壓回到雪裏。

紀錢錢急得都快哭了,連聲道歉。

手足無措地想爬起來,手指卻不知怎麽勾到徐秀秀的頭發。

扯得徐秀秀一陣鬼嚎痛叫,發髻也散開了。

徐秀秀的兩個侍女回過神來,忙過去拉紀錢錢起來。

萬榮、萬寧等也都一副遽然回神的模樣,慌上前幫忙。

紀錢錢和徐秀秀被眾人拉起來。

紀錢錢一臉歉意地幫徐秀秀拭臉上的雪。

徐秀秀的眉毛短促,只在印堂左右稀疏的長了兩叢。

平日都靠眉墨修飾。

眉墨遇了雪化的水,漸漸暈開。

再經帕子到處揩拭,混著腮前的紅妝,弄得徐秀秀的臉紅一塊黑一塊的。

再加她發髻散開,發絲亂蓬蓬地披在前胸後背上,姿容盡失,哪還有素日光鮮靚麗的形象?

突然她尖叫一聲,卻是紀錢錢的指甲劃到了她的臉。

紀錢錢沒有留長甲的習慣。

但因數日沒有修剪,有微的棱角。

再加十六七歲的女孩子,正是皮膚嬌嫩的時候。

指甲過處,淺的淡淡白痕,深的就見血絲了。

像是意識到自己闖了禍,紀錢錢忙誠惶誠恐地道歉:“對不起,徐姐姐,對不起。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徐秀秀既擔心自己被毀了容貌,又懷疑紀錢錢是故意的。

所有的壞情緒積累到巔峰,一把將紀錢錢推出老遠。

“滾,你個賤、人。”

紀錢錢不防她突然發難,踉蹌後退,差點穩不住身形跌倒。

萬聿在後面扶住她。

紀錢錢一副被嚇到的模樣,朝萬聿的懷裏縮了縮。

萬榮氣憤地道:“徐姐姐,錢妹妹都說她不是故意的,你怎麽還罵人呢?”

萬寧附和道:“錢妹妹也是一片好心。她也不想劃到徐姐姐的。”

紀錢錢縮在萬聿的懷裏,帶著哭腔的聲音疊聲輕顫道:“對不起,對不起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。”

徐秀秀眼望著紀錢錢親昵地偎著萬聿立著,耳聽著眾人為紀錢錢的辯解,又氣又怒又不好發作。

只可憐兮兮地將萬聿望著,希望能博他憐惜地道:“我也不是故意要罵紀妹妹的。實在是我的臉太疼了。”

說著,慢慢放下捂著傷臉的手。

饒是徐秀秀顏色再好,也抵不住一對促眉,外加黑一片紅一片,又帶劃痕的花臉。

萬聿別開眼,低頭看向懷裏的紀錢錢。

不管紀錢錢再怎麽偽裝,裝無辜,裝可憐,裝恐懼,都裝不掉眼底的冷意。

她見徐秀秀直盯著萬聿瞧,出事後又三番兩次的叫萬聿,不似往日情景。

心底疑惑頓起,看著徐秀秀若有所思。

萬榮順著徐秀秀的目光看向萬聿,又順著萬聿的目光看向紀錢錢。

終於意識到二人的親密。

他面色變了變。

走上前從萬聿懷裏拉開紀錢錢,語帶嫌棄地道:“你別靠三哥哥這麽近。三哥哥會不舒服的。”

紀錢錢此時才發現身後的人是萬聿,下意識地朝萬榮的方向挪了挪。

萬聿看了眼面帶芥蒂的萬榮,又理了理被紀錢錢靠皺的衣服,淡淡地道:“不妨。”

萬寧上前親熱地挽著萬聿的胳膊,問:“三哥哥,你怎麽過來了?”

沒有得到意料中的關註,又不知萬聿是怎麽個意思。

明明萬菱告訴她他是對她有意的,偏又不見他對自己有絲毫溫存。

徐秀秀也走到萬聿的另一邊,拉著他的胳膊,仰臉可憐巴巴地道:“三哥哥,我臉疼。”

實在是徐秀秀此時的形象著實不怎麽好。

一頭長發披散著,臉上臟兮兮的,她又拿腔作勢地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。

當然,她也確實可憐。

但她現在這副行景著實好笑。

萬寧看著忍不住,垂下頭,別開臉,緊咬著嘴唇悶笑。

紀錢錢也頗盎然地看著盡享美人之福的萬聿。

萬聿看向徐秀秀的時候,朝紀錢錢的方向瞥了眼,見她的眼裏滿是促狹之意,瞇了瞇眼。

紀錢錢看見,若無其事地別開眼。

萬聿對徐秀秀道:“快回去看大夫吧。再拖下去會留疤的。”

徐秀秀看不到自己的臉,不知臉上的傷勢究竟如何,只覺得刺辣辣的疼。

聽見說會留疤,以為傷得很厲害,向來恃貌而驕的她嚇壞了。

也不裝可憐了,紅著眼眶,抖著聲音恐懼道:“三哥哥救我。”

萬聿曾給紀錢錢改過方子,治好了其他大夫許久都沒治好的病。

徐秀秀知道他是通醫術的,第一個向他求救。

萬聿淡淡地道:“我不精此道。還是請個專門的大夫過來瞧吧。”

徐秀秀無法,慌慌張張的就想趕快去看大夫。

大急之下,腿顫得連路都快走不好了。

紀錢錢攙著她,愧疚地道:“都是我的錯,我陪姐姐去看大夫。”

萬寧也松開萬聿,熱心地攙著徐秀秀的另一邊道:“我也陪你們一起去。”

有了萬寧的攙扶,徐秀秀排斥地推開紀錢錢,叫了自己的丫頭過去。

紀錢錢識趣的退到後面,就要跟著她們一起走。

萬聿突然開口道:“紀家妹妹且留步。”

聽萬聿單獨留下紀錢錢說話,徐秀秀氣得臉更疼了。

但她急於看大夫,不敢久留,並未停下腳步。

萬寧倒想聽聽萬聿要跟紀錢錢說什麽,可又不能丟了徐秀秀。

好在想到她一向和紀錢錢親密,回頭倒可以跟她打聽萬聿都跟她說了什麽。

便只轉頭朝後看了眼,就跟著徐秀秀她們走了。

不知萬聿留下自己做什麽,紀錢錢莫名萬分。

萬榮也莫名得很,問萬聿道:“三哥哥找錢妹妹什麽事?”

萬聿回他:“不是什麽大事,你先回吧。”

萬榮一步三回頭的跟趙湘走了。

紀錢錢疑惑地瞧向萬聿。

萬聿並未看她,從她身邊過去,靜靜地朝前走著。

紀錢錢少不得疑竇重重地跟上去。

雪下得大,梢頭、河上都積滿了雪,白茫茫的一片琉璃雪世界。

遠遠的一圍梅林,迎雪傲立。微微的北風過處,送來陣陣寒香。

天空並不清明,晦暗的一片,與地上的雪白形成鮮明的對比,像是還要落雪的樣子。

紀錢錢跟著萬聿來到望雪亭。

望雪亭建在河上,此時河上結了一層厚冰,幾只鳥雀在冰上啄來啄去的覓食。

忽然一只鼠灰色的雀鷹俯沖而下,驚得鳥雀嘰喳著四散飛逃。

紀錢錢站在竹橋上,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切。

萬聿手扶闌幹,玉白的手指極規律地輕敲著闌面,默默的,不知在想什麽。

片刻後,他沒頭沒尾地問了句:“她惹你了?”

明白他指的是她和徐秀秀的事,紀錢錢倒沒怎麽好奇他是如何看出她的故意的。

她做的一系列小動作,看似偶然,其實並不隱秘。

萬聿不是好糊弄的,一眼看穿她的把戲一點都不奇怪。

只是剛剛的事對她來說,太過屈辱,就靜靜的,沒有說話。

萬聿嘲弄地道:“我還以為你沒脾氣呢。”

她一向對徐秀秀多有忍讓,也長於息事寧人,忍氣吞聲。

他實在想不出徐秀秀做了什麽犯了她的忌諱,令她三番兩次地暗下黑手作弄她。

屈辱如前番傷貓之事,她也只是耍耍嘴皮子反將一軍,並未動手。

今次則連最不入流的指甲抓人都使出來了,果然是長能耐了。

紀錢錢知道他是沒看到徐秀秀無下限地作踐她的一幕。

倔強地咬著下唇別開臉,沒有任何言語解釋。

萬聿側眸看她。

見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,半晌沒有任何回音解釋,一向平靜的臉也漸漸冷了。

“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做這些小動作。你壞起來的樣子太醜,我不喜歡。”

她壞起來的樣子醜,徐秀秀欺負她的樣子就很好看?

他倒是會說她,他怎麽不說說徐秀秀?

她倒不知道他這麽正義,自己都雙手沾滿鮮血呢,倒希望她善良。

紀錢錢生氣,和他無話可說,轉身就要走。

卻被萬聿扯住胳膊。

“我的話聽到沒有?”

紀錢錢經不住反唇相譏:“這世間許多事,改變自己要遠比改變別人容易得多。如果你覺得我醜,我倒覺得你完全可以閉眼不看。”

因為生氣,她連三哥哥都不叫了,直接“你”、“我”起來。

萬聿道:“我倒覺得改變你和閉眼之間,改變你更容易,你信不信?”

紀錢錢瞪他。

因為知道他說的是真的。

殺了她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,一了百了地將她永遠“改變”,的確很容易。

二人靜靜對視,她看向他的眸子帶著冷意,他亦然。

他一直以為她是個乖巧溫馴的,倒沒想到是個桀驁不馴的。

腦海仿佛還留有她生病時的那幕,羸弱乖巧的女孩,安靜的坐在床上執筆寫字。

那麽美好,那麽柔婉,看著就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。

可如今,女孩已長大,再不覆當日的可愛討喜。五官分明的面龐漸顯精致,也透著微的陌生。

他曾教她射箭,教她寫字,他們曾分吃一塊糕……他把自己能給別人的所有親密都給了她。

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。

她越來越大,他們不可避免的越來越生分。

暗嘆一聲,他將她攬在懷裏。

他們以後的親密會越來越少,他實在不該嚇她的。

不管她表現的再如何成熟,她現在的身份仍只是個孩子。

他不能對她,有太高要求的。

紀錢錢覺得萬聿今日有些奇怪。

剛剛還威脅著要“改變”她呢,轉眼又把她摟在懷裏安撫。

他究竟在想什麽?不心疼徐秀秀了?

不過也不怪徐秀秀傾心於他。

他這人不僅賣相好,身上的氣息也好聞得緊。

清新淡雅,淺淺的一股幽香,竟讓她辨不出是何香氣。

可惜是表哥,能看不能吃,她遺憾地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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